我叫潘子阳,家住省城,可我时常怀念我的老家——探花县七里营镇,虽然离家多年,却永远忘不了那里的一草一木,还有那里的人和事。
小保和大伢都是我的发小,同住一个村子,从小玩到大,关系非常好。长大后,我们几个虽说是各自身处天南地北,想凑一起不容易了,但是交情却没变,处得比亲兄弟还亲。
我们的老家探花县七里营镇,是一个普通的小乡镇,以前叫乡,后来才改名叫镇。一条街道全长不过1公里,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谁放个臭屁,全镇子的人都能闻到。
二十多年前,农村的生活水平很差。人们都过着单调而寂寞的日子,村里清一色是歪歪扭扭的土坯房,家家户户几乎一样,都是穷得掉渣。
村子里同龄的小孩儿很多,大多沾亲带故,整天都是成帮结伙地在一起疯跑,玩的也都是很原始的游戏。到了冬天,我们经常结伙去“掏麻雀窝”,掏回来的小麻雀我们会养起来,养得差不多大后让大人拿到城里卖给有钱人当宠物玩,然后大人给我们买新衣服穿。
在我们村子西南方的一处坟圈子里生长着一大片楝子树,到处都是麻雀窝。这里楝子树数量很多,有点像杏树,灰褐色树皮,能有一人多高。到了秋天,树上会结有葡萄大小的黑褐色的果子,从小就听老人说,这些老楝子树长在坟地里,阴气太重,果子不能碰,有毒,吃了会死人。
这个坟圈子,其实最早以前就是乱葬岗子,后来周边都被开垦出来种田了,只留下了这么一块地方,村上过世的老人也都埋葬在这里,具体从什么年代开始有的,谁也说不清楚。这块地长有一千多米,宽不过四五十米,里面一座坟挨着一座坟,坟前坟后长着很多这种老楝子树。
出事的那天是在一年的冬天,当时我们才只有十来岁。有一天放学后,小保和大伢跑到我家来,找我一起去掏麻雀窝。村子里别的树上的麻雀窝,我们都看不上眼,出了门,过了大路,踏着白茫茫的雪地,直接就奔向了坟圈子。
冬天天黑的很早,感觉没过多久,太阳就看不见了,眼瞅着就天黑了。小保摸了四只雏雀,大伢摸了两只,我还一只没摸到。
白天还好,可是这黑灯瞎火地在坟圈子里乱转,毕竟那时还小,心里也有点害怕,看了看天,便打起了退堂鼓,赶紧喊大伢和小保,准备往回走。
喊了好几遍,最远处的小保才不情愿地直起腰来,伸长脖子往前瞅了瞅,有点意犹未尽,回头跳着脚地冲我喊,说是前边也没多远了,没剩下几棵树了,要不就全找完了再回去吧。
大伢也抻着脖子往前边看了看,回头冲我直抱怨:“根本就没找到几个,好不容易来一回,等一会儿再回去吧。”他到前边再去踅摸一圈,也不等我回话,自己撒腿就跑前边去了。
看着阴森森的夜空,我平时总听爷爷说些什么阴气阳气的东西,不过自小也没有见过到底啥是阴气,啥是阳气。听小保和大伢都不愿意这么早回去,就没再坚持,也继续找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小保“妈呀”一声惊呼,紧接着就开始没好声地喊我和大伢。
我正全神贯注地找着麻雀窝,突然听到小保的叫声,赶紧抬头往前看了看,可是隔着好几棵灌木和坟头,根本就看不到小保的身影,也不知道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听小保的声音都变了,赶紧站起来,奔着小保的方向跑了过去。
东拐西绕了半天,看见小保趴在地上,不停地招着手,也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条腿竟然全都陷入了地下。他吓傻了,除了摆手,连话都不会说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大伢也跑过来了,帮我拉小保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把他拽起来。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后,才发现是掉进了一个洞里,踩陷的洞口有碗口般大,往上直冒寒气,我和大伢伸脖子往里看了看,黑乎乎的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大伢看看我:“会不会是老鼠洞?”
我摇了摇头说:“瞅着不像是老鼠洞,这得多大的老鼠啊?再说老鼠洞也没有直上直下的啊?”
小保在旁边不停地抽泣,也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了,坟圈子里风声呜咽,听着有点瘆人,我赶紧招呼大伢和小保往回走。
月亮还没有爬上来,坟圈子里漆黑一片,只能借着雪地微弱的反光,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走了没几步,一阵风吹过,树枝跟着扑落落地晃动个不停,突然传来两声乌鸦的叫声,我们几个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在农村有一种讲究,说是“抬头闻鹊喜,乌鸦叫不吉”。
谁若是在路上走着走着听见几声乌鸦的惨叫,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晦气。
坟圈子里走路,要不停地东拐西绕,这样才能避过参差不齐的坟头和杂乱无章的树木。好在雪地上可以循着我们来时的脚印走,倒省得摸黑找路了。
这段路并不长,一般也就是二十分钟左右就能走出去,只要上了大路,往旁边一拐就是我们村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走起来总觉得特别远,半天也没有走出去。
走着走着,小保在后面突然问我:“走了老半天了,怎么还没到头呢?黑灯瞎火的好像有点不对劲。”
大伢在最后面“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嘲笑小保:“你真他妈犊子,就这点儿能耐!走个路还磨叽。”
我刚想接着再埋汰小保几句,可抬头往前看了看,也感觉有点不对,到底哪不对也说不上来。心里嘀咕着,又往前走了几步,猛然间就意识到出问题了。
我赶紧回头喝止住正在打嘴仗的大伢和小保:“都别扯犊子了,是不对劲,咱们走了大半天了,按理说早就到头了,差不多该上大路了,这咋连大路都看不见了,还在这里边呢?”
听我这么一说,大伢赶紧闭上了嘴,愣眉愣眼地看了看四周,突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一棵老楝子树就不动了,张着大嘴,眨巴着眼睛,半天没动静。
我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抬腿就踢了大伢一脚:“大伢,你是不是中邪了,俩眼搁那瞅啥玩意儿呢?”
大伢被我踢了一脚,指着树枝冲我和小保一阵比划,告诉我们,这棵树我们刚才就路过一次了,那棵树他认识,上面的树杈子就是他刚才折断的,树枝子还在他手里呢。
听大伢这么一说,我大吃了一惊,瞅了瞅大伢手里的树枝,拿过来后比划了一下,果然如此。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棵树,都傻了眼,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里正七上八下,六神无主的时候,就见小保用手指着不远处,结结巴巴地带着哭腔说:“大……大伢,子阳,那……那边那个洞……洞,是不是刚才把我弄掉下去的那个地方?”
也来不及再想别的,我们往前走了几步,抬眼一看,脑袋“嗡”了一声,一点没错!那洞口黑乎乎的,正是刚才小保掉下去的那个洞。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哇”地一声,小保率先就哭开了,坟圈子里本来就静,这哭声带着回音,在耳边回旋。恐惧开始恶性传染,不断地蔓延。毕竟当时年龄都不大,他这一哭,大伢也跟着直抽嗒。
三个人里面,本来数我胆子最大,平时也有主意,不过这时候,我心里也开始发毛,浑身打起哆嗦来,不明白咋走了这么半天还在原地转,难道是碰上了棺材板子挡人?
“棺材板子挡人”,也就是俗称的“鬼打墙”,在农村,这种事经常发生。其实大多都发生在夜晚或者野外阴气极重的地方,会把人困在一个圈子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我打小常听爷爷讲些五行八卦,神啊鬼的,那时还小,把这当成故事在听,听多了也就记住了一些。爷爷还给我讲过,万一碰到这种事不能慌,确定好方向走直线就行了,最简单的就是用手电筒照着,顺光柱走就行了。
说起我爷爷,大名叫潘道中,祖上传下一身本领,专给人家选址、扎宅、立坟,看风水。据说我家祖上曾一直为朝廷效力,直到我爷爷这一代,家道才开始中落。
到了我父亲这一代,十八岁就响应国家号召光荣参军了,思想上进,压根就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说我爷爷整的这些东西是迷信,一直不让老头子瞎说,自己更是一丁点都不信。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上哪儿去找手电啊?我瞅了瞅哇哇大哭的小保和咬着牙直抽嗒的大伢,心里虽然也害怕,但还是假装镇定的吼了一声:“恁俩别在那鬼哭狼嚎的了,备说不定一会就有大人来找我们了。咱们八成是碰上‘鬼打墙’了,不用怕,俺爷告诉过我咋走,恁俩挨排儿跟着我,我领恁出去!”
地上积雪很厚,走过的脚印清晰可见。雪地上的脚印杂乱无序,层层叠叠,很显然,我们不知道已经重复走了多少遍了。冲大伢和小保招了招手,让他们紧跟着我走。
我当时以为,之所以在绕圈,是因为一直在踩着脚印走。既然现在走不出去了,干脆走雪上没有脚印的路,估计就不会走重复的路,这样就一定可以走出这里了。
我信心满满地在前面开道,朝着没有脚印的深雪窝子里走去。走的速度很慢,雪都没过了脚脖子,钻到鞋坷里化成了水,踩在脚底下,说不出来的难受。那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谁也没有吱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
又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我突然就站住了,抬头看了看前面的雪,立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雪地上,歪歪扭扭的三行脚印,清晰醒目。
大伢和小保见我突然不走了,很是诧异,挤到前面刚要问我,也看到了前面的几行脚印,小保胆战心惊地问我:“子阳,这脚印是谁的啊?”
大伢瞅了瞅,往前跨了一步,然后抬腿比划了一下,脸都绿了,回头看了看我:“子阳,好像是我们的鞋印啊!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我的心也凉了半截,真是怕啥来啥,满以为这样走,就不会重复以前的路,一定会走出去,没想到费了半天的劲,又走了一个更大的圈,现在又回到了起点。
大伢和小保已经吓呆了,一个劲地问我咋整,是不是走不出去了?实在不行就扯嗓子喊人吧。
我强忍住恐慌说:“喊人要是有用,早他妈喊了!我爷说过,在这个范围内,气场是与外界不通的,你就是喊破天也没有人能听得见,你们没发现咱村子里的灯光都看不见了吗?别瞎说话,都麻利儿跟上我,再想别的招儿。”
折腾了一大圈,我们几个又回到了那棵树下,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彻底地全黑了。
冬天的晚上很容易起风,刚才走路出了一身的汗,刚一停下来就冷得哆哆嗦嗦的,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摸哪都是冰凉冰凉的。
我们一个个地躲在树下,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谁也不吭声。
冬天的北风很硬,只要一起风,就会吹起地面上的浮雪,雪粒像砂粒子似的直往脸上招呼,打在脸上,疼得眼睛都睁不开,那种滋味要是没经历过的,打死也想象不出来。
我瞧了瞧地上的那个洞,又往旁边看了看,发现在洞的右边三米左右有座大坟,可能是年代久了,坟头差不多都快陷平了,坟前边立了块墓碑,歪歪扭扭的,被杂草遮住了一大半。
看来看去,我心里开始犯嘀咕,会不会是问题出在这个洞或是这座坟上,要不咋能碰上这事呢?
猛然间,我想起爷爷曾经告诉过我,说童子尿是天下至阳至纯之物,专破一切邪祟,真要是这洞或是坟惹的祸,备不住还真能有效,就算是没效,也得试试,死马只能当活马医了。想到这儿,我赶紧让大伢和小保围在一起,马上尿尿。
童子尿,方家谓之轮回酒、还元汤。童子为纯阳之体,纯正的阳气、元气充满全身。尿是体内阳气温煦产生的,所以方家认为,童子尿仍然保留着真元之气。但是古人也并不是任意使用童尿,还是有很多规矩的,如童尿用十二岁以下的童子;童子要忌食五辛热物;男用童女便;女用童男便,童尿斩头去尾等诸多细则。
在我的指示下,三个人背靠着背,准备撒尿。因为又冷又怕,这时候想尿也尿不出来了。我嘴里喊着口号,给大伢和小保打气,总算才稀稀拉拉尿了出来。
小保的前方正好是那个地洞,或许是打小养成的习惯,这小子尿尿时左摇右摆,一泡尿有大半泡尿全泚到了地洞里。
掖好了裤子,转过身来,大伢和小保眼巴巴地看着我,等着我下一步的指示。
还没等我说话,忽然听到一阵“簌、簌”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
我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找了半天,才发现是从那个洞里传出来的。接着那个地洞里鬼鬼祟祟地爬出一个东西,毛茸茸的小尖脑袋,体形细长,一身棕褐色的皮毛,鼻子周围和口角左右是白色的,正瞪着像黄豆粒一样大的眼睛,鼓着嘴盯着我们。
吓得我们大气都不敢出,这东西对于从小就在农村长大的我们来说太熟悉不过了,是黄皮子。
当时也不知小保是哪儿来的勇气,伸出一脚,使劲一蹬,把那只黄皮子给踢出去有两米多远。见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拖着一条大尾巴眨眼间就跑没影儿了。
在老家农村,这种东西很常见,我们都叫它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
这东西邪性得很,老人都说“四大仙”是不能得罪的,其中就有这“黄大仙”,也就是黄皮子。黄皮子的故事打小就听村里人经常说起,那时我们还小,见到它就有种本能的恐惧。
黄皮子当时在我们村里的威胁可不小。那时每家都养些鸡、鸭、鹅,几乎家家窗下或房檐下都有个矮趴趴的鸡窝,上层鸡圈,底层是鸭、鹅的圈,白天把它们散放到外面自己去觅食,每到晚上把它们关在窝里。
养这些东西,就是指望能多下点蛋,平时也都舍不得吃,只有家里来客人了,才会宰杀一只炒上一盘招待客人。更多的时候,是攒够了卖成钱,买些油盐酱醋或是针头线脑等平时过日子用的东西。
那些年月,村里时常闹些邪乎事儿,晚上一到半夜,有的人家就听到鸡窝里的鸡叫个不停,看不到有什么东西。但是第二天,就会发现鸡窝里有一两只死鸡或鸭鹅,也没见身上哪里受伤,却直挺挺地僵硬着身子死了。
有经验的老人说:那是让黄皮子咬死喝了血。于是村里就有人下狠心要收拾黄皮子,下鼠夹子、下翻车、下鼠药,各种招数逐一试用,可是这些办法全都白扯,不是黄皮子不上当,就是被黄皮子把这些东西挪了地方。
人们常说:黄皮子通人气儿。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黄皮子可以“迷人”。记得小时候我家的邻居潘大爷,因为有一条腿有点跛,所以村里人都管他叫“潘拐子”。我当时还小,也就七、八岁左右,就叫他潘大爷。
有一天早上,刚起来不久,就听到邻居潘大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左邻右舍听到后都赶紧跑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因为就在我们邻院,我也跟着出了门,趴在院墙上向那边张望。就见平时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潘大爷竟然健步如飞,撒腿狂奔,围着他家的菜园子绕着圈地跑,一米六七的木栅栏,轻轻一纵就跳了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不可思议,别说是一个腿有毛病的残疾人,就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平地跃过那个高度都是不可能的。看着四处乱跑的潘大爷,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议论纷纷,都说是撞了邪。
最后还是几个大老爷们强行把潘大爷按住了,说是得罪黄仙了,黄皮子报复“迷人”呢,应该就在这附近,不会太远,让大家房前屋后好好找找。大伙听着也稀奇,一起房前屋后找了半天,终于在柴禾垛上找到了一只黄皮子。
把那只黄皮子赶跑后,不大一会儿,潘大爷就恢复了正常。再问他刚才的事,他却一脸茫然,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记得了。事后潘大爷自己说,那天晚上抱柴禾时,看到有东西跑过去,以为是耗子呢,就用苞米杆打了一阵,也不知道有没有打着。
这样的事,在农村数不胜数。所以,打小村里人就告诉我们这些小孩儿,千万不要招惹黄皮子,更不能去打黄皮子,否则黄皮子记仇,会报复人。
眼瞅着这只黄皮子被小保踢跑了,吓得我们都不敢出声了。呆愣了好一阵,大伢抽了抽鼻子:“妈了个巴子的,子阳,小保,刚才是黄皮子吧?这玩意儿可邪性,要不,咱们快点跑吧!”
小保怔了一下,刚要跑,突然瞅见洞边有颗珠子,像是平时常玩的玻璃弹珠,弯腰就捡了起来,塞在裤兜里,在后面追上了我和大伢。
没用二十分钟,我们这回竟然真跑到了大路上,看着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光,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狗叫,我们几个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是那几泡童子尿起了作用,还是小保踢飞了黄皮子救了大家,反正是从坟圈子里逃了出来,这一路猛跑,累得是筋疲力尽。
回到家后,我们都自然免不了家长的一阵数落和教育,教育的方式基本上立竿见影,就是身上都会留点青紫色的印记。在农村,淘小子挨打已经是家常便饭。我也免不了,在又一次和我爹的鞋底子做了几下亲密接触之后,再三做了保证:以后黑天就回家,绝不贪玩。
这件事如今已过去二十年,早已成了过眼云烟。就在我几乎要淡忘的时候,昨天一大早,我接到了大伢打来的电话,他慌慌张张地告诉我,小宝出事了。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三天前小保在建筑工地发生了意外,被楼顶掉下来的钢筋砸穿了安全帽插进了头骨里,没哼一声,像木桩子似的倒下,没等救护车到,人就已经咽气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睡意全无,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隐隐约约地,好像听大伢说了一些工地上给小保善后赔偿之类的事情,再往下,我一句话也没有听清,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床上。
一眨眼二十年了,本来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已经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这个电话,一下子又把我拉回到了过去。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很多事情真的就是早就注定好的,由不得你挣扎,由不得你躲避,该发生的,就一定会发生,根本就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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