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头疼的“敏感词”,回顾有趣的历史

令人头疼的“敏感词”,回顾有趣的历史

自媒体创作者都会对“敏感词”深有感触。

违规回来修改,翻来覆去重新整阅好几遍,改来改去就是发送失败。

也不会告诉你敏感区域在哪里,敏感词是哪些。

哪怕你觉得纯天然正能量,很中规中矩,但大数据可不会放弃一丝一毫纰漏。

症结也会反馈给作者靠自个去心领神会,可不会给你任何提示。

性急的创作者不免有时就会心急火燎,倒腾半天气急败坏伤心垂泪的也多。

规定已然是规定,只有多试多磨合,在荆棘丛中多梳理过那么几遍,就会越来越顺畅了。

今日聊聊敏感词的历史,原来还有这么多有趣事件。

令人头疼的“敏感词”,回顾有趣的历史

学者邓之诚先生引过一个段子,大略说是,清朝有位毛先生写了墓志铭,被文字狱揪出来了,拉到吴山城隍庙去审。

官吏喝问,要求毛先生解释明朝、清戎、夷、虏都是什么意思。毛先生引经据典,用《孟子》、《尚书》等解释,还聪明地说,“清戎”不是说清朝是戎狄外族,而是说戎兵。

官吏问不出什么来,而毛先生巧舌如簧,结果毛先生得以无罪释放,妙极了。

但邓之诚先生补了句,大意是:

这事是康熙朝二十五年的文字狱;因为三藩之乱——吴三桂等三王造反——才比较宽容:那时候要拉拢读书人嘛!不能让他们去响应吴三桂!

如果这位毛先生赶上乾隆朝,早就灭族啦!

不同的时代,文字狱的尺寸,那是不同的。

秦始皇焚书坑儒、乾隆爷大搞文字狱,都是在天下大定的时候。概因天下大乱时,要对读书人客气,唯才是举,优容士人。

当初满清入关之初,对明朝遗臣给足了面子,黄宗羲这类不肯从政的士人,清朝懂得拿博学鸿辞科去勾引,哪怕勾不到,招贤的姿态是要有的。但到得乾隆朝,相对稳定了,手法就要狠辣一些。天下都归附了,何必再跟你客气呢?

当然,乾隆朝文字狱比较热闹,理由不止于此。

雍正开了个不好的头,是这样的:当时有位钱名世,被文字狱了。雍正对付钱名世,没有喊打喊杀,而是所谓“革去职衔,发回原籍,朕书‘名教罪人’四字,官制匾额,张挂钱名世所居之宅。”这是精神侮辱。

令人头疼的“敏感词”,回顾有趣的历史

然后呢,雍正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折腾,“令在京见任官员,由举人进士出身者,仿诗人刺恶之意,各位诗文,记其劣绩,以儆顽邪。”

发动文化人一起对付他。这招比较狠。

乾隆学了这招。所以乾隆朝许多文字狱,是文人之间的互相检举。

清朝有位佘腾蛟,写过两句诗,叫做“为何虬髯翁,年年钓绿水”。江西巡抚一位姓胡的,就检举他要谋反。乾隆看了,觉得屁大点事,很不以为然。

胡巡抚很作死,还特意给乾隆上课:“虬髯客是风尘三侠之一,是曾存心企图推翻隋朝的义士;现在这个姓佘的感叹虬髯翁只好钓鱼,就是想谋反而没气力……”

然而乾隆爷一辈子写过四万多首诗,最觉得自己有学问,你居然来给他讲典故,反过来给他上课,真是活够了!于是乾隆爷把胡巡抚骂了一通,说是吹毛求疵,就过去了。

鲁迅先生1934年12月14日给杨霁云写信,说他读许多清朝时禁书,看来并没什么,可笑;他读《闲渔闲闲录》,内容明明恭顺,作者却因此被斩首啦!

鲁迅先生的结论是:“大约那时跟现在一样,私仇为多。”

最可怕的文字狱,都来自这种文人内斗。大概清朝皇帝也明白,汉人之间绞杀起来,比他们满人检举,要有效得多。

当然最有效的,还是让你自觉自愿,自己收拾自己。

导致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原有些“大明角灯”、“耶律雄奴”之类字样,都删改掉了。这么一想,曹雪芹所谓“批阅十载,增删五次”,有相当部分时间,不是在斟酌字句,而是在免得被揪出来呢。

所以啊,“你们自己割了吧,省得我动手”。大清就这么瘆人。

哪位说了:我熟读《红楼梦》,可不知道“耶律雄奴”之类避讳啊?丝毫不奇,看的版本不同而已。实际上,历代避忌避讳敏感词,最可怕的后果,并不是让人交流产生障碍。而是久而久之,让人遗忘和习惯。

比如,正月,为什么要读成“征月”呢?因为秦始皇叫做嬴政,“政”这个音,要避忌。

比如,相国为什么叫做相国?其实战国时,相国叫做“相邦”。但刘邦称了帝,“邦”这个字就得避讳了。

开封原来叫“启封”。为什么叫开封?因为汉景帝叫刘启。

司马昭并未称帝,但因为追封了晋文帝,所以王昭君被改称王明君——杜甫所谓“生长明妃尚有村”,明妃就是王明君。最可怕的是:我们熟悉的蔡文姬,原字是蔡昭姬。就因为司马昭才改的。

李世民称帝,“世”与“民”都被避讳了。柳宗元《捕蛇者说》里,“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人风,其实是民风。乍一看,以为是人中风了呢。

但李世民也逃不了。他弟弟李玄霸,因为犯了康熙玄烨的避讳,改叫做李元霸了——现在民间都知道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谁知道他该叫玄霸呢?

最重要的一个细节:《史记》等古书里,否定词,还常有“弗能禁也”,就是不能禁止;汉昭帝刘弗陵登基,“弗”这个字不能用了,都改成了“不”。

所以啦:如果没有汉朝老几位皇上,如今我们说话,该是这样:

“今天我们要吃个启封菜,鲤鱼焙面!”

“弗弗弗,大征月的,吃点饺子多好!”

类似于此,都是避忌避讳出来的结果,导致大家都忘了,历史原来是怎么样的了。

令人头疼的“敏感词”,回顾有趣的历史

所以到得后来,稍微还通达点人情的天子们,都懂得给人省点麻烦。比如我们可敬可爱的五阿哥永琪,他十五弟叫永琰,后来成了嘉庆皇帝。皇帝一登基,逼得老百姓不能练字了:书法帖子,都是“永”字啊。

嘉庆皇帝还算好,不折腾,一登基就改名“顒琰”:如此,读书人也不用特意避忌永字。他儿子绵宁也很识相:自己一登基,“绵”字怎么办?哪个小媳妇说“哎哟你看咱这褂子软绵绵的”,立刻拿去开刀问斩,也不像话。所以改名“旻宁”。

然而统治者们该避忌的,还是要避忌。

唐鲁孙先生说过个说法,听来简直荒诞:慈禧太后不让宫里说“月饼”俩字,必须称月华糕。哪位问了:她老人家跟饼有仇?一辈子都不吃烧饼煎饼春饼?非也。饼字没事,但跟月字一连,与“月病”谐音,老太后最恨月病这种麻烦事了,不许叫!——这种避忌,很让人怀疑老太后有点经期抑郁症。但这就是权力的可怕之处:如此荒诞,临了还是给弄成这样。

但是,我们还是得传递些好消息。比如陶渊明,唐朝时为了避讳高祖李渊,一度被叫成陶深明——乍听像要逃生脱命似的。但陶潜千载名士,熬过了唐朝,终于得回本来名字。

又后来民国,袁世凯改元洪宪时,杨度与雷震春二人为了拍马屁,说北京人吃“元宵”,音同“袁消”,为尊者讳,不能用,一切“元宵”都改称汤圆!北京前门大街的正明斋招牌没改,被好生整了一番。这事袁世凯自己都未必知道。

耐人寻味的是,袁世凯死后,恢复共和,正明斋特意搭了彩牌楼,电灯泡摆出四个巨大的字:“各类元宵”,好好地出了口气。

一切敏感词和愚蠢的避讳,都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只要不被避讳到遗忘了,总能等到那一天,出这口鸟气。

本网页内容旨在传播知识,若有侵权等问题请及时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删除处理。E-MAIL:dandanxi6@qq.com

(0)
上一篇 2023-05-13 16:26
下一篇 2023-05-14 08:41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