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原因

我为什么下决心去翻译《昔日的世界》

我为什么下决心去翻译《昔日的世界》 我为什么下决心去翻译《昔日的世界》

案头放着一本700多页的《Annals of the Former World(昔日的世界)》,这是约翰·麦克菲(John McPhee)先生的大作,讲述他在地质学家的陪伴下,沿美国80号州际公路横穿北美洲大陆进行地质考察的所见所闻,前前后后竟然考察了20年,写作了20年,出版后一举斩获普利策文学奖。商务印书馆有意把这本书译成中文出版,询问我愿不愿意接手翻译工作。我有些犹豫,主要是我这个人比较懒散,只愿意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这么厚的一本书,如果自己读着都感觉没意思,就不想勉强去做了。勉强去做的事,肯定做不好。于是,我想先读一读,再答复商务印书馆。

没有想到,这一读,我就被吸引住了,竟然手不释卷,一连气儿读完了全书。这本书从头到尾都在写地质旅行,写所见的景点景色,写陪同他旅行的地质学家,穿插着写了这些地质学家的人生历史,地质学的历史,乃至地球的历史。这既是一本宣传地质学知识的科普巨著,又是一本神韵绝佳的长篇散文。

书中通过麦克菲先生的所见所闻描写了美国80号州际公路沿线的地理景色和地质特色。美国的公路南北向编成单号,东西向编成双号,80号公路大致沿北纬40度延伸,东起大西洋海岸平原,西至太平洋海岸山脉,中间穿过阿巴拉契亚山脉、密西西比河上游区的中央低地、落基山脉、大盐湖沙漠、内华达山脉和加利福尼亚中央大峡谷。你可能会有这样的经历,在旅游中饱览自然风光时,如果你身边有位地理学家,你会顺便了解到一些有关山水地貌的地理知识;如果你身边有位历史学家,你会顺便领略到一些有关地理地域的历史知识;如果你身边有位地质学家,你不仅会顺便懂得一些山川地势的特征和它的形成原因,而且会知晓一些相关的历史故事,甚至会获悉一些那些历史事件背后的地质因素。麦克菲先生不仅在地质学家的陪同下横穿美洲大陆,游览了一个个风貌各异的地理省区,看到了高尔夫球场和冰川地貌的密切联系,理解了摩门教为什么最终选择在盐湖城栖身,明晰了标新立异的美国风景画派为什么被称为哈得逊河画派,而且,他还在地质学家的指导下,从沿途所见的一块块岩石中,解读出北美洲大陆在几亿年前、甚至几十亿年前的昔日世界,并且选定了几个历史时间片段,一幕一幕地展现了昔日的美国大陆从东到西的地形地貌,让我看到了北美洲大陆波澜壮阔的地质历史画卷,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地球在经历着巨变。

麦克菲先生说,这本书的主题是讲板块构造学的。地质学中的板块构造模型和物理学中的夸克模型、生物学中的DNA双螺旋模型、宇宙学中的大爆炸模型在科学史中被称为二十世纪理论科学中最重要的四大模型,代表了各自领域中的一场理论革命。但是,麦克菲先生在书中却没有像教科书一样去解释板块构造学理论的细节,而是浓墨重彩地刻画了板块构造学建立和发展的历史,用活生生的实例去描述了板块构造理论的创立和被人们接受的过程。为了说明接受一个新理论是多么困难,书中还讲述了魏格纳和大陆漂移的故事,讲述了阿加西和大陆冰川的故事,讲述了赫顿和“火成论”的故事,其中有不少史料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麦克菲先生笔下的地质历史人物个个栩栩如生。例如,麦克菲先生在讲述“火成论”代表人物赫顿时,写到他对时间的深度思考,对真理的不倦追求,对朋友的热情真诚,和他写作手法的晦涩蹩脚,让我看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地质学大家。书中还通过一些小事彰显了当代地质学家们对地质学的如醉如痴和全身心的投入。你看:一个地质学家在看过一场电影后立即打电话给导演,询问某个场景是在哪座山拍摄的,因为他看到镜头中从峭壁上剐下来的正是他想找的沸石;为了采集岩石样品,地质学家在艰苦的环境中攀山凿岩,不惜流汗、甚至流血,他们说,“有收获的付出是值得的”;为了把从成百上千公里之外采集到的宝贵样品运回办公室,他们或者通过邮局运寄,或者乘坐长途汽车随身携带,甚至多买一张机票,让样品“坐”在自己身旁一起飞回。读到这里我忽然想到,我身边众多的中国地质学家不也都是这样吗?

麦克菲先生是一位纪实文学作家,他年轻时选修过地质学,对于地质学中那些多如牛毛的枯燥术语竟能如数家珍,为了能记住那些地质年代单位的名称和顺序,曾把它们的字头编成只有自己才懂的单词写在手心里……。看着这些描述,想到年轻时的自己,真是感同身受。令我惊讶的是,学文学的麦克菲先生竟然咀嚼出了地质学中渗透的人文科学味道:他说地质学家更亲近大自然,不用像物理学家和化学家那样去证明一件事;他说许多地质术语的诞生常常是地质学家的随口一说,非常直白,如:把带绿、黑斑纹的岩石叫蛇纹岩;把中生代“可怕的巨蜥”叫“恐龙”;把躺着的褶皱叫“横卧褶皱”;此外还有“枕状熔岩”、“绳状构造”、“柱状节理”等等。他借书中人物之口,说地质学中“有三个关键的事,第一是旅行,第二是旅行,第三还是旅行”,“搞地质就是合法的旅游”读到这里,真让我忍俊不禁。

我喜欢福尔摩斯,他是柯南道尔先生笔下塑造出来的神探,在英国家喻户晓,深受喜爱。我在给学生们讲课时经常会提到福尔摩斯,讲他的放大镜代表了明察秋毫的观察能力,他的烟斗代表了逻辑严密的推理能力;我对学生们讲,地质学家就是当代的福尔摩斯,地质学家像福尔摩斯一样,非常注重观察和推理,通过深入细致的观察,经过抽丝剥茧般的分析,最后得出问题的答案。我欣喜地在书中读到,麦克菲先生同样非常推崇福尔摩斯,说他是“公认的第一位司法地质学家”,“会拿着锤子,带上三明治,用他的放大镜和想象力”,去重建地球昔日的世界;他甚至梦见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地质学家到相邻两家商店被焚毁的火灾现场去进行勘察,经过观察和推理,准确地重现了事故发生的原因和经过,圆满地解决了两个保险公司对事故责任认定的争端;他说,对一位野外地质学家来说,“这太简单了,只需要5分钟就搞定了”。读到这些,我的心中自然响起了强烈的共鸣……

读罢全书,掩卷静思,方知普利策奖不是白给的!普利策奖是1917年根据美国报业巨头约瑟夫·普利策(Joseph Pulitzer)的遗愿设立的,一百多年来,这个奖项的影响力经久不衰,从最初的新闻奖发展为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综合奖项,已经成为美国新闻界的最高荣誉奖,被称为“新闻界的诺贝尔奖”。麦克菲先生的这本书获此殊荣,是对他20年心血的最好回报。我不再犹豫,爽快地答应了商务印书馆的译书之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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