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朱溥仪
比尔·默瑞说这可能是他做过最好的工作，在它发行20年后，《土拨鼠之日》仍然能让你屏住呼吸。电影的原编剧丹尼·鲁宾和同样喜欢本片的导演大卫·O·拉塞尔一起探讨了它保持持久吸引力的原因。
我很支持大卫·O·拉塞尔，他是《乌云背后的幸福线》和《斗士》的导演，曾获得奥斯卡提名。他愿意聊一聊自己一直最爱的一部电影：20年前同月上映的喜剧杰作《土拨鼠之日》（1993年5月在英国发行）。
但电话另一端的人听起来不像拉塞尔：他一直在激动地叫喊着，发出钉子刮擦黑板的声音。之后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土拨鼠之日》（1993）
「瑞恩？尼德！尼德·莱尔森！乒！ 」咯咯笑了好一阵之后，拉塞尔才停止了自己对《土拨鼠之日》里那个令人讨厌的保险推销员的扮演，这是一个虽不起眼但却令人难忘的角色。他兴奋地告诉我，自己最近见到了安迪•麦克道威尔，《土拨鼠之日》的演员之一。
「她来参加《乌云背后的幸福线》的放映，我说，『哦，天哪，你出演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电影之一。』她问我，『是《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吗？』我告诉她，『不，是《土拨鼠之日》！』如果能写出那样的剧本，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这是除了昆汀·塔伦蒂诺的作品外唯一一部能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电影。这让我很生气，因为我太渴望拍一部这样的电影。哦，我可以和你一直聊那部电影……」
永恒并不存在——这不正是《土拨鼠之日》告诉我们的一点吗？但拉塞尔怡然地穿行在电影里，从声音和台词中走出来，他的回溯不时被怅然若失的叹息打断。当《土拨鼠之日》的粉丝聚在一起时，就会出现这种情形。
当这部由哈罗德·雷米斯指导的影片发行时，立即取代了长期以来备受推崇的热门影片的位置，如《生活多美好》和《热情似火》等。如果不是破纪录的《人鱼童话》在那一年赚了更多的钱，《土拨鼠之日》绝对会有更大的成功。
《土拨鼠之日》甚至不是1993年最轰动的喜剧类影片，罗宾·威廉姆斯的异装喜剧《窈窕奶爸》才是，后者在美国的票房收入是它的三倍多。
但是，如果一部伟大电影的标志之一，是它几乎总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那么《土拨鼠之日》无疑符合这个标准。这部影片似乎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它的片名也是如此，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语言，成为了无法忍受的单调乏味生活的代名词，就像不愿与人来往的电视气象员菲尔·康纳斯（比尔·默瑞）所经历的那样。
菲尔被派往宾西法尼亚州一个叫做庞克瑟托尼的民间小镇，参加每年2月2日的庆祝活动，这个活动以土拨鼠为主题，据说它将会预测春天到来的确切日期。「电视无法捕捉到一只大松鼠预测天气的真实兴奋感，」菲尔对着摄影机嘲讽地说。
但当他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依然是2月2日。2月2日，它将无限期地继续下去，每天早上6点一切重新开始，直到菲尔想出如何停止这个循环。而这个方法，就在他的内心深处。
这部电影的永恒在一定程度上归功于经典的救赎叙事，这与《圣诞颂歌》如出一辙。「救赎情节是最古老的故事类型之一，」彼得·贝恩汉姆这样说道，他是《Day Today》和《火眼金睛》的编剧，他的剧本还包括《波拉特》《亚瑟·圣诞》和即将上映的《阿尔法爸爸》。
「有许多电影，尤其是喜剧片，你可以看清其中的套路——你可以预料到他们想做什么。然而《土拨鼠之日》则是一个非常巧妙、美好的尝试，你不会感觉到刻意。对于一部喜剧片来说，做到既有趣又深刻，同时受欢迎，真的很难得。像《土拨鼠之日》和《回到未来》这样的电影非常卖座，同时也充满着智慧。当你坐在那里试着写一个喜剧剧本时，这是非常鼓舞人心的。《土拨鼠之日》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了创造一部聪明又具有广泛吸引力的喜剧片是可能的。」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这部电影没有透露菲尔是因何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的：不存在有魔力的游乐场机器（《长大》），不存在咒语（《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存在诅咒（《偷听女人心》）。也没有表明这一天究竟重复了多少次。
可能是10年或1000年，不管他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记住庞克瑟托尼小镇居民的个人经历，或者成为钢琴家、冰雕师和医生（「这是一种荣誉头衔，」他耸肩说道）。对于信息的彻底隐瞒使它成为披着主流影片外衣的艺术电影。
去年，在《视与听》的个人十佳影片调查中，艺术家兼电影制作人吉莉安·韦英将《土拨鼠之日》列了进去。她的名单中还包括了其他一些艰涩的电影，假如这么说不会显得不友好的话——《奇遇》《泯灭天使》《去年在马里昂巴德》。
「这些电影都重塑了结构，并创造了一个新的概念框架，以便于你理解它们，」韦英说。「它们都有一个近乎超现实的场景，并提出哲学问题。《土拨鼠之日》是一部拿来消遣的影片，但是里面也有很多非常聪明的想法。这让我想起了法国哲学家吉尔·德勒兹，以及他对如何在重复中产生变化的观点。这部电影严格地遵从了这一点。」
并不是电影公司让编剧丹尼·鲁宾发挥德勒兹的观点，或者让第三幕变得更加「马里昂巴德式」的。相反，鲁宾被逼迫写了一段吉普赛诅咒式的场景来解释这个循环，但雷米斯明智地没有拍摄。
这个谜团只是强化了电影的魔力。它的不朽也得益于对循环原因的省略。鲁宾敦促雷米斯，与他签订了一份书面的信用书，删去所有1990年代的关联：「你必须把这一切都拿出来，」他说，「因为这部电影将会流传很多年。」
相比之下，贾德·阿帕图的电影中充斥着对21世纪早期名人文化的恶搞。《滑稽人物》和《四十而惑》的片段在50年之内就会变得令人费解，而我们2063年的后代把《土拨鼠之日》下载到他们的额叶上观看的时候，依然能无障碍地理解这部电影。
与任何一位《土拨鼠之日》的影迷交谈，都有一个词会反复出现：完美。「我马上就想到了这是一部经典之作，」韦英说。「就像一部比利·怀尔德的电影：任何一代人都会立刻明白这部电影的精彩之处。对我来说，这是一部完美的电影。」
拉塞尔对此表示赞同：「它的结构非常完美，思想极其深刻。就像《乌云背后的幸福线》一样，它讲述的是一个人用尽所有谦卑、艰难的努力来对抗自己的恶魔，但是用了一种滑稽的方式去表现。它告诉我们，在你醒来并做好正确的事之前，你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你死，每天都生活在同样的情感牢笼中。菲尔必须经历这样的每一天，直到他得到真正的爱情。」
同拉塞尔和韦英一样，前巨蟒组成员特瑞·琼斯也将《土拨鼠之日》罗列进了他的十佳。
琼斯在伦敦北部一家酒吧喝了一杯，说道：「它究竟为什么这么了不起呢？通常，当你写剧本的时候，你会尽量避免重复。而这恰巧是这整部影片所做的，它是建立在重复之上的。这很大胆。他们缩短了所有事件，所以当你认为某件事会如你之前所见那样发生的时候，电影已经在你之前到达了那里，并以某种方式改变或简化事件。在这部电影刚出现的时候，它简直让我无法呼吸。」
它如今仍然让人无法呼吸。上周末，我在伦敦一家电影院重看了这部电影（实际上，正是在土拨鼠之日那天），为一群狂热的观众放映，他们对默瑞的每一句刻薄话都表现得很兴奋。（「这可能是我演过的最好的作品，」默瑞曾这样评价这部电影。）
从那时起，他与韦斯·安德森（包括去年的《月升王国》）的合作，以及他在索菲亚·科波拉的《迷失东京》中获得的奥斯卡提名，都成为了他从《土拨鼠之日》起始的跳板。在那之前，默瑞更多被认为是一名小丑。而在那之后，他成为了一位有复杂性、戏路宽广的演员。
「他生来就是要拍摄《土拨鼠之日》的，」拉塞尔兴奋地说。「这是他最棒的角色。他的玩世不恭以及最终的真诚都感觉如此真实，因为他的表演非常诚恳。他证明了一件事，如果你能彻底地体会角色，就不会变成陈词滥调。」
如果《土拨鼠之日》的影响仍在默瑞的职业生涯中发挥着作用，它对电影的影响将会更加普遍。
在主流喜剧中，它将幻想方面的内容变得非常合理，以至于像金·凯瑞(《楚门的世界》《大话王》《冒牌天神》)和亚当·桑德勒（《人生遥控器》《初恋50次》）这样的明星都花了数年时间试图复制其模式。
在各种不同的影片中都可以发现它的影子，如《双面情人》《居家男人》《罗拉快跑》和最近的《安全没有保障》。2004年，意大利翻拍了这部电影，影片最棒的地方则是它的名字《已是昨日》。
同时，查理·考夫曼也在电影中占据了同样的哲学领域，比如《约翰·马尔科维奇》和《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也是与凯瑞合作）。「看看考夫曼所做的一切，」拉塞尔说，「你会发现哈罗德和丹尼已经先都尝试过了。」
今年晚些时候，理查德·柯蒂斯将会以《时空恋旅人》的外壳尝试《土拨鼠之日》的效果，讲述了一个可以在自己的生活中来回穿梭的主人公。在一个片段中，他不断重复与新女友的初夜，直到他对自己的表现满意。康纳斯从不羞于使用超自然的花招来进行性行为，他会同意的。
《时空恋旅人》（2013）
鲁宾告诉我:
「在许多拿时间做文章的电影中，你都会忍不住看到《土拨鼠之日》的影响。比如《源代码》，除了火车上有炸弹之外，其余都很像《土拨鼠之日》。我很喜欢这样。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我的朋友们都会说：『你刚刚被敲竹杠了，我希望他们能付你钱。』我会回答：『不，这是一种敬意。』这并不意味着我被抹去了。这是一项荣誉。我一直认为这个前提可以用一百万个不同的方法来探索。我欢迎所有这些探索，这对我来说很有趣，因为我喜欢看其他人如何玩转这个想法。基本上它表明了这个想法在文化中无处不在。现在越来越难找到从没见过它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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