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中的这四个词语,本属现代汉语中表示称谓的词语,但在特定的语境中,它们却可以表达除称谓之外的意思,从此中也可以看出语言,尤其是汉语的这种精微奥妙之处。
现代汉语的构成,分五个层级,即:语素——词汇——短语——句子——句群。其中,词汇是构成句子的基本材料,其表义功能十分强大。词语进入句子,也就同时进入了句子表义的特定语境。所以,语境对词语以及句子的表义至关重要,不可却或。同样一个词,在进入句子和语境之前,很可能是僵硬的、甚至是抽象的;但它一旦进入句子,且恰合语境,则会显现出感情色彩。“你真坏!”如果是用来指责一个人为非作歹的,那么,这句话就充满一种义愤之情;但如果是两个恋人之间的娇嗔之语,则又显得十分甜蜜温馨。
姥姥,就是外祖母,尽管南北各地的具体称呼不同,但都是指妈妈的母亲。但在北京话里,“姥姥”一词却也可以表达称呼之外的意思。在特定的语境中,这个一般用来称呼长辈的词语,却可以表示对别人的言行表示否定,并同时表达自己不满情绪的一个方言词。这里所谓的“表示否定”,其实是一种复杂的感情,如蔑视、否定、愤怒、不服气、不以为然、不行、不干、鄙夷等等的复杂而细微的情感。当然,我们也并不是说,在一句话里可以同时表达如此复杂的情绪,只是就总体而言,这个方言词具有这些表义表情的功能。比如:“想占我便宜?姥姥!”这句话里的“姥姥”,就是表示“不行”或“不能够”的意思。
有一点需要说明,就是“姥姥”在用作骂人的话的时候,其语调是有变化的。在用作称谓的时候,“姥姥”的前字读(lao,三声),后字读(lao,轻声)。但用作骂人的话的时候,后一个“姥”字读四声 ,声调明显是上扬的。也惟其如此,才能表达出特定语境中的特定情感。举例:甲:某某人要找你算账。乙:姥姥!我借他个胆他也不敢!这后一个“姥”字在说的时候,一定是上扬为四声的。
和“姥姥”一样,“奶奶”也是一个称谓词,指祖母。但在北京话里,要在特定的语境中表达愤怒不满之情,加上衬字,也成了骂人的话。“奶奶的”、“他奶奶的”,其中的“的”和“他”二字,无任何词义,只是在说话的时候作为衬字出现,使得话语语气完满而已。和“姥姥”一样,“他奶奶的”也是表达不满、愤怒等较为激烈的情绪,算是一句粗口,含有对他人的不敬意味或是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他奶奶的,我咋这么倒霉!出去了一趟,把手机也丢了!”
和“姥姥”不同,“奶奶”二字不能单独表达骂人或发泄不满的意思,而是必须有“的”字相辅,从语言单位上来看,应该是一个“的”字结构,和国骂”他妈的”一样。再者,和“姥姥”的后一字声调上扬不同,“奶奶的”因其成为“的”字结构,故不变调,和单独读“奶奶”无异。
与“姥姥”、“奶奶的”相类似,北京话里的“大爷”也有类似的用法。在北京话里,“你大爷的”也是一句粗口。和“姥姥”、“你奶奶的”一样,骂人“你大爷的”,也是因为大爷是家族之长,往往是一个家庭甚至家族中,派头和权威的象征。骂了某人的的大爷,实际上也就等于骂了对方的祖宗八代,等于扫荡了对手的一切权威和气焰。当然,也不一定都是用来骂人,有时候可能也是一种调侃。“你大爷的!你怎么把我那份也给吃了?”语境不同,同一个词句的意味就不一样。
在中国,比较典型的骂人的话就要数“他妈的”了。据说,国骂“他妈的”还有历史渊源。《战国策·赵策》载:“周烈王崩,诸侯皆吊,齐后往。周怒,赴于齐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东藩之臣田婴后至,则斫之!’齐威王勃然怒曰:‘叱嗟!尔母卑也!’卒为天下笑。”其实,这里的“尔母卑也”这句话,翻成白话是“你妈是下等人”,虽不雅,但还是要比今之所谓“他妈的”要雅的多,且也不能视为“他妈 的”的出处,“尔母”和“他妈”,人称就不对嘛!但如果从“辱母”的渊源来看,倒也有点关联。
鲁迅先生有一篇《论“他妈的!”》,文中,鲁迅先生把这句话称为“国骂”,可谓精到至极。鲁迅先生精心考证“国骂”的由来,意在揭露封建的门阀制度,从而深挖出来的是其背后深层的社会问题。所以,鲁迅先生的“论‘他妈的’”,本意并不在此。
总得来看,无论是“姥姥”、“奶奶”、“大爷”,还是“妈妈”,被用作骂人的话,共同的对方就是这些称呼都属于长辈的范畴,所以,这些骂人的字眼,都带有“辱祖”的色彩。因为在中国,祖宗是一个人、一个家族最重要的精神象征,骂祖宗、挖祖坟就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和不敬,这也是由中国农耕文明的传统所决定的。
无论如何,历史总在向前,文明不断进步。我们应该摒弃那些陈腐的、落后的、甚至是低级趣味的东西,做文明人,说文明话,为弘扬和光大中华传统文化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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