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保民
许是上了年纪之缘故吧,我时不时会想起30年前家乡的那口水井。
那时,村里人吃水全靠村里的那眼水井。水井的井壁是大青砖垒就,井台铺着四块厚重的青石,经年累月被人踩踏,石面已经摩擦得发着亮光。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几次扣问村里最老的老人关于水井的历史,没有一个人能说清它究竟挖于何年,一直无从稽考了。只有默默无语的水井自己知道了吧。
井壁的青砖上,着一层“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的绿苔藓,它们在井水的润泽里,恬然生长着。
水是生命之源,世间万物,无水不能生长,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们那里是平原,地下水资源丰富,水层浅,水质好,清澈明净,水井从未枯竭过。每天清晨,朝霞染红了东方的天空,大家都担着水桶来井里打水,人们站在井旁,说着话,等第一个人把水担走了,第二个人去前,悠然把扁担从肩头取下。扁担勾住水桶丢到井里,轻轻一个摇晃,水桶倒扣在水里,拉起,双手攥住扁担几个回手提上来,娴熟地把一桶水放到井台上了,看上去是那样的轻松自如。男人们有力气,一桶水在他们手里提起落下,像是没有一点重量。
每家的厨房里都有一口大水缸,能盛两担水,早上担满,一天的洗菜做饭,喂猪饮牛,就基本上都解决了。
井边有一棵大柳树,每年最先报春的树当属柳树。多少树木还处在冬的意境里,臣服于冬的威严,尚未觉醒春天的召唤,光秃秃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睡眼惺忪着,而柳树早已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醒来,吐翠了,粒粒柳芽挂满柳丝,飘飘摇摇,轻歌曼舞,像一群可爱的小精灵,正唱着春天的歌谣。
柳枝绿了,可以做柳笛了,孩子们便抱住柳树,像虫子一样一拱一拱爬上去,抓住枝杈,一个跃起,站到树丫上折柳枝。做柳笛的柳枝必须鲜嫩光滑,截取一段,用两个手指扭转树皮使其与木质脱离,抽出木质,留下一个完好的皮筒,把一端捏扁,端口的皮用小刀或指甲刮薄,一支柳笛便做好了。
柳笛可长可短,可粗可细,长短粗细发出的声音各不相同,粗柳笛吹出的声音低沉,憨憨的,细柳笛的声音尖利嘹亮,把双手合拢成空拳捂住笛口,边吹边把手放开合拢,合拢放开,循环往复,能吹出多种动听的音符。
春天里,哪里都能听到孩子们的柳笛声,像是一个童话的世界。
到了夏天,偌大的树冠,像一把巨大的伞,上遮一片天,下投一片荫,是个乘凉的好去处,近处的人每到饭点,都习惯端着饭碗来到树下,或蹲或席地而坐,一边吃饭一边相互说着心中的快乐。三伏天里,人们在地里干活忍着干渴,回到村里看到有人在井边打水时,忙走过来,蹲下直接把嘴伸进盛满水的桶里,鲸吸牛饮一气,喝足了,把头抬起,惬然舒一口长气,喊一声过瘾!心中的疲劳和暑热就一扫而光了。人人苦中有乐,把清淡的日子过得像井水一样甜。
后来,村里有人打压水井了,压水井打在院子里,用水极是方便,随用随压,水更干净,再不用担着水桶去井边,水缸也被取消了。大家都认识到了压水井的好处,不到三年光景,几乎家家都有了压水井。
曾经滋养世代人的水井受到了冷落,再没有人去光顾它了,宛如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卧在那里,岁月无声,井壁的青砖塌落了,水面上生满绿藻,井边灌木丛生,看一眼,心有戚戚,不能释怀,但也不得不说一声再见。
不是水井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而是岁月无意把它湮没,偶尔想起,空留乡愁在脑海。
作者简介:
屈保民,网名颍州居士,安徽省阜阳市人,阜阳市作协会员。有作品见于《安徽文学》《短篇小说》《椰城》《微型小说选刊》《精短小说》《天津日报》《苏州日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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