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工作后,去看望的,多是高中或大学时的老师;笔下回忆纪念的,也多是这些老师。就因为,是中学老师把我们送进了高校;是大学老师,把我们送入了工作的门槛。几十年来,走进我梦境的,却多是小学老师。可能缘于初入校门的深刻记忆,更因了疏远小学老师的愧疚与不安。起码,我是这样的。
五岁那年,我抱着石板,娘给我提着小板凳,进了与我家一墙之隔的才爷爷家。那两间北屋,坐满了近二十位大大小小的孩子。这就是村里的半工半读学校。半工半读班的唯一老师,是对门的房四叔。房四叔临朐县一中毕业,长得白白净净,做事干练利落,虽只有十七八岁,教学却很有一套。我入班时,拼音已学完,开始学识字。印象最深的,是学那个“心”字。“半边锅子炒豆粒,炒了仨,蹦了俩,剩下一颗在里边耍。”记住了老师的口诀,再写那个“心”字,尽管不周正,却不再丢胳膊少腿。
四叔不只教书,还教我们画太阳、月亮、星星等简单的粉笔画;领我们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这很好玩,半工半读学校吸引了众多的孩童们。四叔课下还为我们剃头。原先,我们的头发都是母亲拿剪子剪,剪得一层一层像梯田,四叔开始用上理发铺里的推子推头,很新鲜,很好奇。一推头,好疼,四叔借来的推子不快,还夹头发,直推得我们龇牙咧嘴。有个小叔,轮到给他推头,吓得噌噌爬上高树,喊不下来,课也不上了。
半工半读班的孩子们,年龄大小不一,有的相差五六岁。皮孩子,皮孩子,疯起来,上墙爬屋,上捅天,下砸地。有年长的姑姑,背后喊四叔的小名,四叔听了没气恼。我和玩伴子山小叔,很眼馋老师的彩色粉笔。就偷偷捅破老师睡觉的窗纸,拿木棒夹出盒里的红黄绿彩笔。做了亏心事,夜里老做噩梦,我俩便去向四叔坦白。还没等说完,四叔呵呵一笑说:早就知道是你俩干的好事,拿的都是我剩下的半截粉笔,也就没批评你俩。难道四叔是神探?其实,我俩偷了彩笔,在胡同里墙上乱涂乱画,自然暴露了。
不只偷摸过四叔的粉笔,我还给他下过“地瓜”(告状)。四叔喜欢弹弓打鸟,还手起鸟落,打的都是糟蹋粮食的麻雀。四叔前边打,我们跟着后边捡。他家奶奶把麻雀剁碎了,煎的肉饼馋煞人。后来,四叔买了气枪,打麻雀,也打喜鹊、啄木鸟,甚至在我家西园打下了夜猫子(猫头鹰)。那时的农村,夜猫子是不祥之物,不敢惹的。我偷偷报告了我奶奶,我奶妈又去找四叔的娘,结果,四叔被他娘狠骂了一顿。直到工作后,我才把下“地瓜”的事跟四叔作了检讨。四叔说,不怨你,夜猫子捉耗子,是益鸟,不该打的。这就是宽宏大量的四叔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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